“怎么,那你对她和对巷允有何不同,虽说都是你的徒儿,甚至有着被复刻的灵魂,但她们终究不是一个人。你不固执爱她,不决心害她,却还不舍得放过她,我的好师弟,怕是你自己都不明白你究竟是在做什么”,虞尘红唇轻启,眼神轻蔑。
虞尘走向诸师千俞,微微抬起头,眼神探究玩味地看向他深黑的眸子,片刻,背着手浅笑着离开了。
“我......究竟想做什么”
诸师千俞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,放低身子,他全身有不可察觉的轻颤,柔顺的黑发随意垂下,挡住了泛着苦笑的嘴角。
以前,巷允尊我敬我,我向来心中寡清,她无微不至的好让我难免心有动摇......
二十五年前
昔日清冷的水木清华,在今日迎来了新弟子的加入,比往日多了几番活力。
熙熙攘攘的街巷,小贩们也翘首以盼,大家都在关注着十年一次的水木清华招收弟子大会。
一位穿粉色纱裙的小姑娘,在人群里挤来挤去,手里攥着一根糖葫芦,不停张望着周围的人,急切地寻找着什么人,这时她眼前一亮,挤过挎着篮子的妇女,径直跑向前面的白衣女孩。
“巷允,你不要走这么快,我都追不上了”,祁阳撞上巷允的肩膀,一边说着将糖葫芦举到巷允面前,暖阳的光透过糖衣映在祁阳晶莹红润的唇上,巷允晃了一下神,冷声回应,“自己吃”,继而继续向前走,没有再理会后面撒娇的女孩儿。
“允儿,你去了那里还会不会陪我玩了啊”
祁阳嘴角沾满了糖葫芦的糖屑,他嘴里正咕噜咕噜吃个不停,乖乖地跟在巷允的身后。
巷允闻言猛地一停,祁阳来不及反应撞在了巷允的背上,洁白的衣衫被染脏了,祁阳当下有些慌了。
巷允没有理会身后的糖渍,抽出怀中锦帕轻轻地擦拭着祁阳嘴角的糖屑。
“允儿,对不起”
巷允擦净祁阳的嘴角,复而擦拭祁阳的手,眼睛也没移动一下,“无妨”。
祁阳羞怯地任由巷允将自己的手包在她的手心里,她的手心凉凉的,却烫红了祁阳白皙的脸庞。
两人行至山下,快到分离的时候了。
山路两旁站满了送别的人们,多华服在身,雍容气傲,其中有一俊美男子向二人挥手,男子身侧站着一位美貌女子,负手而立,也笑着望向她们。
“爹爹,娘亲”
祁阳小跑着奔向前方的人,因脚底不稳险些摔倒,巷允一直注意着他,见状立即飞身向前,拉住他纤细的手臂,一用力将他扯到;了自己怀里。
祁阳吓得还没回神,背后的温暖却来的突然。
“我不在你身边,切忌鲁莽,伤了自己”
祁阳看着巷允的双眼,压下心中的欢喜,羞红着脸点了点头。
祁阳的父母看着前面忽视他们的两个孩子,都心领神会地不做言语。
巷允和祁阳两家父母是旧识,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,祁阳虽是男孩子,却时常打扮得像个女孩子,说是算命的师傅说是这一生不太顺利,当女孩子养些好渡劫难。
巷允的父母忙于生意,不好抽身,他们便帮忙送她来水木清华,看着两个年少相识的孩子,两方父母都觉得般配至极,他们很欣赏巷允,年少即才华卓世,性子正直,是可以托付的人。
祁阳看着巷允径直走向山顶的背影,心中闪过一丝不清明的痛苦,他猛地按住心口,避过父母的注意,眼神突然换了一副模样,死死盯住山顶的云雾缭绕中的水木清华。
不好的预感,巷允......
“晚辈巷允,为您而来”
一身白衣,翩然绝世,脸色清冷,薄唇轻启。
那一年,诸师千俞有了他的第一位徒儿。
巷允忠诚好学,处处体贴,让诸师千俞孤寂的心神破天荒地有了慰藉。
巷允感受到诸师千俞不停改变的心思,她清楚地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,明面虽未拒绝,却已是处处回避。
一切慢慢度过着,直到一次山中夜猎,巷允变得与以往似有不同。
那一晚,在山中,巷允得了一把来路不明的匕首,通体赤红,与巷允的一袭白衣有着完全不同的光泽。
巷允在这世间除了诸师千俞有另一尊敬可亲之人,那便是虞尘,其人仗剑豪气,自年少便知名于世,是巷允的知心之人。
“你师尊看起来倒是很中意你”
虞尘长发高高竖起,一身红衣,恣意豪放,端起面前的白玉酒杯放于嘴边摇晃,带着笑意说出调侃巷允的话来。
“师伯笑我”
“千俞心思单纯,若你不爱,也莫要负他”
“巷允于一人有竹马之情,相思之意,亦有非他不可之心,师尊自是世间难得之人,却非巷允可得,是非掂量,巷允心中拿得清”
......
“虞尘,你可知罪”
八方审视,神殿中央,这盛世的骄傲,天下第一的剑修笔直地跪立在那里,昔日鲜红裙衣褪去,纵囚衣在身,不减当年豪气,只是多了几份落寞。
“弟子自认无罪”
棘鞭挥舞而下,鞭鞭刺骨,血色飞溅,昔日鲜衣怒马少年郎,为了一邪教男子,落得如此下场......
巷允站在围观的众弟子中,她神色依旧清冷,袖中的手却越攥越紧,看着高台之下纤细的身影,细弱且单薄,似是一阵风便可将其拦腰折断,又骄傲而好强,伤口已是血肉模糊,人却浅笑依旧。
后来的事情,只靠巷允的记忆太过模糊,只是似有听闻虞尘师伯被囚于水牢三年,人便没了踪影,没有人知道她后来的消息。而巷允本人也被人陷害入狱,后得祁阳施救,才度过死劫,后来祁阳被奸人杀害,死状凄惨,巷允灵力暴走,用那把赤红的匕首杀了太多人,自己也随之自杀。
“祁阳!”
京都从噩梦中惊醒,周围阴暗,有月光自窗外透入,她久久不能回神,脱力地靠在一边,双手捂住眼睛,疲惫地缩成一团。
又是那个梦,自从被抓走后,这个梦就久久不散,她厌恶至极,因为那是属于巷允的记忆,这种仿佛生来就是别人替身的感觉,真是令人作呕。
她一夜未眠,思考着如何处理师尊和那个神秘女人的事,她们一定不会放过自己,为了避免下一次意外,一定要早做打算。
今日就要赶往边陲,京都因为夜晚难以安眠,又琐事缠身,难免有些疲惫。
她先进了马车,一人坐于中央,她的头从最开始的晕眩,到慢慢的刺痛,腰间的匕首闪着微弱的红光,在清晨,还有些昏暗的马车里显得有一丝诡异。
这把匕首果真来路不明,若是那个梦是真的,这太过危险......
景鸿听马车外服侍的人说,京都早早就到了,待他撩开马车的帘子,马车内透入了清晨的阳光,一袭墨发的少年慵懒地倚靠在一侧,双眼轻瞌,眉宇间有难解的阴霾。
景鸿轻声地进了马车,他知道京都有郁结心中的事,但他却无计可施,愧疚和心疼让他对面前的少年,愈发怜惜。
“景鸿”
景鸿正将毯子盖在京都的身上,帮她掖好双手,忽地被人拥入怀里。
耳边是极尽温柔的声音,温热的怀抱,彼此有力的心跳声......
真想时间停下来,不要让巷允的厄运沾染到景鸿一丝一毫。
两人不舍地分开,中间马车外传来蒲语冰和南枝的交谈声,她们听闻京都和景鸿早已到了,都心领神会,各自上了马车。
这次的行程不能透出消息,京都的行踪必须尽量隐藏,况且还有蒲将军在,她协助岑国的消息,还不能透露给钧国女皇。
钧国现在与岑国对峙,却已是明面上与焱国站在一起,蒲语冰虽说已是与岑国有难分割的关系,可钧国整个国家不能只因他一人改变,京都心里十分清楚。
等到了三方割据的战场,蒲语冰就是钧国的将军,站在她的对立面,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。
在三国交战已是箭在弦上之时,湛南国的暴乱已是不可扭转。
君苒之应母亲之命,速速赶往家中,第二世家已被雨歇阁控制,下一个也许就是半世楚门。
“一群废物,往日不是嚣张得很,今日怎么不狂了?”
“康喜阳,不过区区庶女,你非但不念养育之恩,居然勾结奸......”
那人还没说完,原本坐于大殿中央的黑衣女子,飞身上前,死死掐住说话人的脖子。
“二伯母,说得好啊”
被称作二伯母的女人,因为脖子上不断施力的双手,开始慢慢窒息,却依旧坚持怒视着面前的黑衣少女。
周围的人们纷纷想挣脱锁链相救,却也是于事无补,眼睁睁看着这世家的二把手断了气。
黑衣女子愈发癫狂地看着死在自己手里的女人,继而转头嗜血地看向大殿里其他的受困者。
“不过瘾啊,下一个。”